阿九唠唠嗑(阿九唠嗑嗑)

第1章小鲛人正是暮春暖阳的时节,这日,大秦国京城内,一辆雍容华贵的宝马香车缓缓驱进了华安长街。此时林微绪倚坐在车窗前,漫不经心垂着眼睫毛,两指翻着手里的几封信笺,潦草地扫了两眼就将其合上了。林微绪揉了揉趴在腿上的黑狸猫阿九,开始沉思。摆在她面前的,有三个去向选择。一是去见京城传闻中她现阶段正谈婚论嫁的对象—

第1章 小鲛人

正是暮春暖阳的时节,这日,大秦国京城内,一辆雍容华贵的宝马香车缓缓驱进了华安长街。

  此时林微绪倚坐在车窗前,漫不经心垂着眼睫毛,两指翻着手里的几封信笺,潦草地扫了两眼就将其合上了。

  林微绪揉了揉趴在腿上的黑狸猫阿九,开始沉思。

  摆在她面前的,有三个去向选择。

  一是去见京城传闻中她现阶段正谈婚论嫁的对象——

  翰林院里那位尊贵风华的顾太傅,也是她多年前逝世的师父的亲弟弟顾淡墨。

  二是她那位远近闻名的琴师徒弟纪游鱼刚从沉香城回来了。

  她之前说好了等他回来要给他接风洗尘的,不过这事儿倒是不急,可以延后。

  三是……进宫找皇帝唠唠嗑。

  顺便唠一下前阵子趁她去剿灭南昭时,犯了事儿被皇帝关进大牢里的混账弟弟。

  不过未等林微绪捋清思路,车身突然往前倾了一下,猝不及防地停了下来。

  “国师大人,前边好像是赤军的人在闹事!”

  林微绪闻声抻起车帘,手随意地搭在窗沿,微微偏头望了出去。

  前边街道人群拥簇,遮挡住视线,看不太清,林微绪说:“过去看看。”

  那边围堵看戏的民众一看过来的是大秦国师的宝马香车,不由敬畏地让开了道。

  京城里人人皆知,大秦新上任的这位国师虽说年仅十九岁,手段却异常狠绝、杀伐果断,这不才一个月不到,就把南诏国拿下了,遂都对她忌惮敬仰得很。

  与此同时,周遭的戏谑嘲笑声也清晰传进了车里。

  “你这小鲛人,南昭都亡国了,不好好束手就擒供人赏玩,怎么还妄想逃脱呢?”

  这时不知谁低呼了一声“国师大人来了”,众人一时噤了声望过去。

  车帘被撩开,他们口中的国师大人林微绪闲雅款款走下了香车。

  阿九紧跟其后,敏捷地跃至林微绪的肩上,猫眸如炬,冷冽地俯瞰众人的眼神。

  地上簌簌跪了一片,俱是异口同声:“参见国师大人。”

  林微绪眉梢轻挑,慵懒地问:“都在说什么好玩的事儿?”

  一名赤军将士战战兢兢上前,将事实告知。

  原是前些天赤军随国师收剿完南昭回京后,赤军按照她的命令将南昭俘虏一一收押入牢,而意外就是,南昭俘虏当中,出现了这么一个小怪物——南昭王宫里不太受宠的小皇子,南昭仅剩的鲛人后代……

  这小鲛人趁机从牢里逃跑了出来,赤军派人追了他一路,好不容易才将其逮住了。

  林微绪听完将士的阐述,轻轻弯了弯唇角,让跪在面前的几人起开。

  接着,林微绪垂下眼,看到了蜷缩在地上的小鲛人少年。

  小鲛人穿着身破烂的血衣,肩背偏削瘦单薄,微微弓着腰,一头银发凌乱地遮住半张脸,发间露出半鲛人形态的浅蓝色鲛人耳,弧度又勾勒得恰到好处的漂亮。

  林微绪饶有趣味地打量了两眼,袖口扯出一截黑色手鞭,用尖锐的手鞭末端轻轻一扬,嵌在末端处的冰冷铆钉抵住小鲛人的下颔,迫使那鲛人抬起头。

  一头柔顺银发从颊边拨开,将鲛人的五官露了出来。

  鲛人的小脸沾染着污血烟尘,不过还是能够看清楚小脸的轮廓明显,浅蓝色眼眸睁得大大,抿着张饱满而小的唇,目光清冷畏惧地仰头望住她。

  是一种很破碎的漂亮。

  晃着眼。

  林微绪俯视着他,慢慢地眯起双眸。

  啧。

  她得承认,她看着这张酷似她那位逝世多年的师父的脸,有那么一瞬间的色令智昏。

  而就在这时候,她肩上那位从来不肯让除了她以外的任何人靠近的小祖宗阿九,忽然发出了一声与它凶猛冷漠的本性极其不符的嗲叫声——

  “喵呜~”

  林微绪侧目撇了一眼肩上没出息的小祖宗,阿九却像见着情人似的,压根不理她,还兀自跳了下去,围着地上的小鲛人转了两圈,仔细嗅闻他的味道,小尾巴摇得很欢。

  这小祖宗怕不是把小鲛人当成好吃的了吧?

  林微绪嘴角一抽,沉着脸唤了“阿九”,阿九听到她的传唤,尖长的耳朵竖了竖,这才不情不愿地重新回到她肩上,双眼却还巴巴地望着少年那边看。

  “小鲛人,你叫什么名字?”

  林微绪重新看向少年那张眉目清冷的漂亮脸蛋,开口问道。

  她的手鞭在小鲛人裸露的白皙颈脖似有似无地划弄着,随时能在他颈上划开一道血口子,这使得小鲛人不得不张口回答:“拂苏。”

  连声线都是一样清逸绝尘的冷淡音色,只不过小鲛人的声音听起来更显得少年感一些。

  林微绪得到了答案。

  遂,收回手缰,同时随手扯下披在身上的冰绸外衫,往瘦弱的小鲛人身上一扔。

  随即下令,将小鲛人带回国师府。

  对外宣称是,她要亲自审问这个小鲛人。

  ·

  拂苏被国师府里的人带去清洗了一番,换了一身质地轻盈的雪蓝色软袍,重新带到了府中曲廊尽头的桃花小苑里。

  林微绪就坐在亭台上,支着下颌,漫不经心地翻阅着手边的关于拂苏的资料文卷。

  听到脚步声靠近,林微绪拨冗抬了一下眼睛,看着小鲛人银发下那张清逸淡雅的脸,嘴角轻勾:“坐这儿。”

  拂苏并没有坐,他低着头,在桌前安安静静站住了。

  可能因为是鲛人的缘故,拂苏天生身形修长线条优美,比例好看得过分。鲛人耳收了起来,原本凌乱披散着的漂亮银发也梳得整整齐齐,以一支雪玉盈握别于颈后。

  整个人都透出干干净净的、清冷矜贵的气质。

  林微绪毫不掩饰自己看他的目光有多直白,挑眉问:“饿不饿?”

  拂苏好像有些许的踌躇,抿了抿唇,好一会才轻轻地应一声。

  于是,林微绪一招手,让府里的人端了膳食过来。

  第2章 我就很喜欢你啊。

“我听说鲛人生来不惧毒,是真的吗?”半带着玩笑,林微绪对正埋头吃着东西的拂苏问道。

  拂苏听到这话,执筷的动作微微顿了顿,抬起眼。

  浅蓝色的眸子,盯着她。

  林微绪终于发出一声低笑,“放心,饭菜没下毒。”

  小鲛人也不生气,就只是垂下头继续吃。

  一直等到拂苏吃饱喝足,林微绪才翻开手里的文卷,对照着资料上的名字问道:“你的母妃……言楚,听说在入南昭王宫前,曾是南海一带颇有名望的美人,言楚生前有没有告诉过你,她身边有什么……亲人?”

  拂苏听到这话,下颔低垂,一副有在认真回想着的表情,过了少顷才抬起睫毛,看着林微绪面无波澜地说:“没有。”

  文卷上写,言楚在生下拂苏四五年后,便病死在王宫里了。

  之后,南昭国一年比一年衰落,皇帝一度认为是拂苏的降临克死了言楚,又克了整个南昭国,遂在拂苏六七岁的时候将拂苏随便养在一处陈旧的宫院里,任其遭受其他皇子公主的排挤长大。

  林微绪觉得自己有点魔怔了。

  眼前的小鲛人才十五岁,她是如何荒唐到拿他跟逝世的师父牵扯上关系的?甚至还想着拂苏的母妃会不会认识师父……

  林微绪略有些自嘲地勾了下唇,随即慢慢敛目,站了起身。

  眼看着林微绪要走,拂苏绷了很久的表情终于有些松弛,他仰仰头,茫然不解地问:“你不杀我吗?”

  少年的声音很清透好听,像消融的冰霜缀落成滴滴雪水。

  林微绪嘴角微挑:“我为什么要杀你?”

  “我是你的俘虏。”拂苏口齿清晰地回答她,又垂眼说:“除了母妃,见过我的人,都不喜欢我。”

  林微绪稍稍有些诧异,大抵是感觉得到小鲛人的沮丧,向来没心没肺的林微绪难得起了恻隐之心,唇角漾开浅笑,说:“怎么会,我就很喜欢你啊。”

  听到这句话,拂苏好像是有一点愣住,他迟钝地重新抬起头,目光纠扯着林微绪那一双很具有魅惑性质的眼睛。

  眸底暗涌着意味不明的情绪。

  林微绪却权当只是随口哄了一下小鲛人,叫来了底下人好生照顾着,她则进宫面圣去了。

  进宫自然是为了处理她那个混账弟弟林如练的事情。

  之前林如练在京中再怎么瞎闹她都懒得管,左右在林家几兄妹看来属她最没心肝,她自己也认为是如此。

  林如练也不傻,知道林微绪不好招惹,平时闯了什么祸,自会去找哥哥或妹妹求救,从不会来找她。

  这次不一样的是,林如练把太子打伤了,太子状告到御前,皇帝陛下那边一时震怒就把林如练下狱了。

  林微绪并非说话弯绕之人,所以到了正殿上后,直接跟皇帝提了此事。

  “国师,朕是看在你的份上,才没有第一时间要了你那混账弟弟的性命。若是朕这一次不严加惩处,这京城里还有林如练放在眼里的人吗?”皇帝说。

  “微臣明白,此事是林如练犯错在先,恳请陛下将他交于微臣,微臣定会带回去严加管教。”

  皇帝正批阅着奏折,听到这话,执笔的手指微顿,慢慢地说道:“此次国师你一举统筹拿下南昭,为大秦开疆拓土,朕比任何人都赞赏你,你弟弟的事放在这件事上的确不值一提,朕也不是不可以饶恕了他。”

  皇帝说到这里,执起笔不紧不慢地蘸了蘸墨,接着唤了林微绪的名说:“你也不小了,前几日温承还跟朕说起京中的揽月湖水莲正盛,他甚是期盼能与你同舟游览一回。”

  林微绪指尖轻轻捻着手腕细链的冰凉珠子,须臾,抬起双眸,气质闲雅而透着几分凌厉,唇角轻轻扯开笑,道:“能与二殿下泛舟游湖,微臣的荣幸。”

  皇帝也笑了笑:“如此甚好。”

  出了宫后,林微绪带着皇帝的手谕,去了一趟大理寺。

  赶巧的是,林微绪刚抵达大理寺的天牢,便碰上了从里边垂眉走出来的林清幽,她的妹妹。

  林清幽作为大秦国司天台的天司,高贵得不可亵渎,本是半步不会踏足牢狱这种腌臜之地的,这回为了她三哥,倒是肯屈尊纡贵到天牢来了。

  林清幽看到林微绪出现在这里,眼里亦是闪过一丝惊诧。

  换作是从前以往,林清幽是不肯多看林微绪一眼的,可想到三哥还在天牢里关着,林清幽只得硬着头皮走上前。

  面对着林微绪,压下了心里的那股清傲,压低语气道:“国师大人,我知道你如今功勋赫赫,能不能请你向陛下求个情,放过三哥这一次。”

  林微绪挑眉看着她笑:“我为什么要帮那个混账东西?”

  “那你……”

  “我是来看林如练笑话的。”林微绪莞尔。

  闻言,林清幽脸色微微白了白,只是她天生不会发脾气,恼起来也只是眼睛变红一点,喘气声稍稍重一点。

  林清幽并非不知道林微绪向来冷血无情,也怪她病笃乱投医,若不是大哥不在京城,她也不会犯蠢到开口求助林微绪。

  可是此时此刻,放眼整个京城,也就只有林微绪能救三哥了。

  林清幽只得红着眼眶隐忍道:“我知你如今贵为国师瞧不上林家了,但是……三哥这次是为了我才打太子的,大哥人不在京城,我只能求你了。”

  林微绪正往里面走,听到这话神色微顿,侧头看了林清幽一眼,逮住重点问:“林如练为了你打的太子?”

  林清幽意识过来一时失言,垂下头,抿住了双唇,无论如何也不肯说了。

  林微绪把林清幽这副模样尽收眼底,眸色更是冷凝了几分。

  她什么也没说,敛起目径自走进大理寺,把皇帝的手谕亲自交给大理寺卿,也懒得往天牢里走一趟,直接让大理寺卿把人带出来。

  “清幽,你怎么还在这儿,三哥不是跟你说了吗?你堂堂一个天司,以后别往这破地儿跑!”被押过来的林如练话音刚落,被大理寺卿凉凉地瞥了一眼,林如练只得咳了一声改口,“反正就是别到大理寺这来了!”

  林清幽站在林微绪身旁,呆愣地看着三哥,过了好一会,终于看向了林微绪,似乎才真的确定林微绪这次并没有她想象的那么无情……

第3章 养了个这么漂亮的小白脸!

“对不起,是我误会你了。”林清幽低声说。

  “你也没误会,我只是跟陛下申请更换一下关押地点罢了。”林微绪说罢,也有些不耐烦待在这里了,便对下属下令,“把林如练押回国师府。”

  “阿姐!你好狠的心!”林如练佯作一副捂住胸口痛心状,悲忿道。

  林微绪才懒得听他废话,也没给他和林清幽叙旧的机会,便命人把林如练押回国师府了。

  林如练一听自己要被幽禁在国师府里半个月,吓得差点要从香车上翻窗跳出去,又被林微绪面无表情拽了回去。

  “阿姐你还是把我扔回大理寺吧,求求了!”

  林微绪淡淡地睨他一眼:“你觉得国师府比大理寺还可怕?”

  “我想起幼时被阿姐关在木屋里三天三夜的恐惧……”林如练一脸惨白,“至少人大理寺天牢里一天三顿按时给饭吃呢!”

  林微绪轻轻勾唇,嗤笑了一声:“饿不死你的。”

  得到了林微绪这句保障,林如练方才稍稍松了口气。

  “跟太子是怎么回事?”林微绪看着他问。

  “这,这个。我就是看太子不顺眼,老早就想揍他一顿了!”提到这事,林如练眼神躲闪,气势发虚。

  林微绪自然看得出林如练和林清幽一样都不肯告诉她实情,她平静地偏头望出车窗,也就没再多问。

  回到国师府后,许白过来说有些要紧事务要她处理,林微绪便把林如练扔给了许白去安排,她则回了书阁处理政务。

  怎料刚过半个时辰不到,许白那边便着急过来禀报,说林如练闯入了桃花小苑,跟住在里头的小鲛人打起来了……

  林微绪搁下手头上的文书,起身往外走的同时侧目问了一句,“那混账有没有把小鲛人打伤?”

  说到这个,许白神情变得微微古怪,他低声说:“大人,被打趴下的是三公子。”

  闻言,林微绪嘴角微微抽了一下。

  要知道,林如练那小子混账归混账,但毕竟自幼被迫跟着大哥习武,武力值方面放眼整个京城还是不可小觑的,否则也不能说把太子打伤就打伤了,眼下他竟然被一个看起来瘦瘦弱弱的小鲛人打趴下了?

  林微绪随即想到今日在长街上看到的情景,拂苏的确是让赤军动员了数名将士才堪堪把他逮住的。

  看来,是她小觑了这个小鲛人。

  到了桃花小苑以后,林微就绪看到了这样一幕。

  她那个混账弟弟趴在水池边含混不清地骂着人,肉眼可见的看到他被打得鼻青脸肿的惨状。而小鲛人则站在亭台底下,仍是身姿挺拔冷漠,身上除了衣袍被扯乱一些,并没有添什么新伤。

  林微绪看着小鲛人,眼眸要挑不挑的,隐约带了一丝玩味的侵略性。

  拂苏注意到林微绪看过来的眼神,用力抿住唇,冷淡地看了她一眼,撇开了头。

  而这落入林如练眼中,就成了堂而皇之的眉目传情,林如练气得一个鲤鱼打挺翻身回去,对着林微绪义愤填膺一顿嚎叫——

  “阿姐!你什么时候往府里养了个这么漂亮的小白脸!淡墨哥他知道这件事吗?!你要完了!”

  林微绪听到这话的第一反应是,啧,完了,她忘了顾淡墨今日约她见面的事情了。

  而且的确是因为见到拂苏才把事儿给忘了的。

  林微绪稳住心绪,不动声色地唤了身后的许白,“把林如练拖出去。”

  “我告诉你阿姐!我只承认淡墨哥是我未来姐夫的,这只小狐狸精想都不要想!没门儿!”

  直至林如练被拖出桃花小苑,骂骂咧咧的声音逐渐远去,林微绪方才面不改色地走上前,打算安抚一下下跟前的小孩儿。

  拂苏却明显是被林如练那样一番话刺激到了,清冷漂亮的脸上染着一层薄红,根本不听林微绪的,扭头就走。

  眼看着小鲛人回内院去了,林微绪也没了哄的耐心,只得离开小苑。

  林微绪命人备了马,随后骑着马亲自去了一趟翰林院。

  只是不赶巧的是,到了翰林院后,被翰林院里的人告知,顾太傅早在半个时辰便离开了。

  林微绪让翰林院的人帮忙给顾淡墨留了话,便回府了。

  由于京城永安郡那边有些事务须得林微绪亲自过去处理,林微绪接下来这两日都不在城里,本想早些处理好事情回去的,不想会在永安郡里碰上了纪游鱼。

  “本想明儿就回城拜访师父的,没想到在这儿碰上师父了,师父是过来永安办事吗?”

  “嗯,你去沉香城这两个月还顺利吗?”

  择日不如撞日,林微绪直接就近找了家酒楼,给纪游鱼接风洗尘。

  “还成,我有幸去了沉香城的美人坞,虽不能目睹美人姿容,但听了几首好曲,也不枉此行。”

  纪游鱼双目并不能视物,不过举手投足间与常人无异,照样能与林微绪杯觥交错。

  林微绪看着他微拂墨绿长衫,一边喝着酒,嘴角噙着一抹邪肆笑容,倚在窗台边回答林微绪的问题。

  “还有呢。”林微绪问。

  “还有……”纪游鱼抬起斜长的眼眸,很像是在直视坐在对面的林微绪,过了少时,把一样东西拿了出来,放在桌上说,“不负师父所托,找到师父要我找的东西了。”

  搁在林微绪桌前的,是一块月牙状的玉坠。

  玉坠通体雪白透亮,里面缀着一只浅金色蝴蝶,指尖抵在圆滑的玉坠半弧处,淡淡莹白的光泽映着指尖,略微有些灼目。

  这是当年……师父带年幼的她去沉香城办事时,遗失在沉香城的一块随身玉坠。

  这么多年过去了,林微绪一直以为,这块玉坠早已消失不见,没想到数月前沉香城那边传来了玉坠的消息。

  林微绪当时正赶着要去南昭,只得托付纪游鱼帮她去了一趟沉香城。

  林微绪一开始并没有抱太大的希望,所以此时此刻才会在亲眼看到师父留下的遗物后,好半晌都说不出话来。

  酒过三巡后,林微绪跟纪游鱼道了别,回城去了。

第4章 摸了一下。

夜幕逐渐拨开浓重雾气,国师府内的廊道曲径两边的鸳鸯茉莉正盛,白的粉的小花缀了一地,很像是骀荡在夜色之中的涟漪。

  披着黑绸外衫的林微绪手里提着一酤酒,懒懒地踱步上了阁台顶。

  往冰凉凉的石台倚坐下来时,绣着花纹的黑色衣袂很随意地垂在石台边沿,像是暗夜里悄然绽开的花。

  阿九蹲坐在石台边角舔着爪,偶尔抬头瞄了一眼林微绪,没过多久,耳朵尖忽然抖了抖,扭头看向阁台的不远处。

  林微绪仍在面无表情地一口一口喝着酒,一壶酒很快见底,林微绪“啧”了一声,正打算起身下去找酒,眸光不经意瞥见阿九眼巴巴望着远处的模样,便也眯着眸望了过去——

  只见高低起伏的青瓦檐上,站着一个银发少年。

  小少年仍披着一身单薄的雪色衣袍,银发漂亮飘逸,伶俜清冷屹立在桃花小苑的屋檐顶上。

  林微绪看着少年孤冷的侧脸线条,挑了挑眉,拎着酒壶用轻功从几处屋檐跃过,不过须臾,便来到了鲛人所在之处。

  见状,阿九也紧跟其后一路敏捷地飞奔过去。

  拂苏听到身后动静后,很快警惕地转头过去,看到走来的人是林微绪,方才面色稍缓。

  “我以为你早就跑了。”林微绪往屋顶正脊曲腿一坐,眯起眸笑道。

  她离开国师府两日有余,走之前也并未让人对小鲛人严加看管,她还以为依照小鲛人的实力,早已桃之夭夭了呢。

  跟过来的阿九刚抬起前爪,见林微绪坐下来,它似乎犹豫了一下,这次并没有围着拂苏团团转了,就只是很矜持地放下爪子,选择守在林微绪身边。

  拂苏低头一瞥,看到了很随意坐在屋脊上的林微绪,很明显看到她冷艳魅惑的眉眼染着绯色,清醇的酒香随着晚风浮动在空气中,无形地缠绕着拂苏的嗅觉。

  拂苏回答:“我不跑。”

  “嗯?”林微绪把酒壶见底的最后一口酒饮尽,笑吟吟地扬开眼角,看起来好像心情不错的样子。

  拂苏阐述事实:“这里很好,不用逃跑。”

  “这么说来,我还是你救命恩人了。”明明是亡了南诏国的罪魁祸首,林微绪却恬不知耻的给自己贴上了恩人的标签。

  拂苏浅蓝的瞳仁溢着透亮水光,好似偎着一抹凉意,沉默地看着她,没否认。

  林微绪并未注意到他的目光,她晃了晃空了的酒壶,随后有些消沉地将其随手搁弃,闭了闭眼睫,不知是想到了什么,有些漫不经心地低喃:“小鲛人,你会做藕粉糖糕吗?”

  “……”拂苏微微皱眉。

  “本国师……命令你现在就去做一份藕粉糖糕。”

  拂苏白了她一眼,径自跃下屋檐,结果刚一落地,咣当一声,是头顶上的某国师将空酒壶精确无误摔在了他脚边。

  紧跟着,一只黑狸猫也迅疾跳了下来,拦在拂苏跟前,被迫对拂苏做着蓄势待发的攻击状,目光凶恶,从喉咙里发出咕咕的声响。

  拂苏轻吸一口气,深知寄人篱下的道理,只得冷着脸进了厨房。

  林微绪也并不老实,她看着拂苏走进了厨房,随后也捞起地上的阿九,撸着猫好奇跟了进去。

  当她看到拂苏态度专注认真,拿着器皿有模有样地捣汁澄粉,不由微微讶异:“你真的会做啊?”

  拂苏没有搭理她,兀自忙活自己的。

  林微绪是个没什么耐心的人,说要吃藕粉糖糕的人是她自己,新奇地瞅了几眼就走了的人也是她。

  拂苏刚把藕粉糖糕蒸好,厨房的门就被吱嘎推开了。

  拂苏抬起眼皮,看到是那只黑狸猫蹿了进来,仰头对他喵呜喵呜地细声嗲叫。

  拂苏看着它,没有立刻做出反应。

  阿九又主动走到他脚边,咬了咬他衣摆。

  这下拂苏大概看明白它是在催自己出去的意思了,便把刚蒸好的糖糕装进小捧盒里。

  结果出去一看,林微绪不知又从哪搜刮来了两壶酒,一个人坐在院子石阶上喝得很来劲。

  拂苏皱了皱眉,一声不吭走过去,把装着藕粉糖糕的小捧盒往石阶一放,也没跟她讲话,径自转身走了。

  “阿九,回来。”

  本要继续跟拂苏去厨房的阿九被林微绪懒洋洋一叫,只得回去。

  林微绪揉了一把阿九胖乎乎的猫脸。

  “要不要脸啊小祖宗,碰着个漂亮鲛人就被勾走了,这么没志气?”

  阿九气鼓鼓地对着林微绪,“咕!”

  刚说完猫不要脸的某国师,又自己打开了漂亮鲛人送过来的捧盒,心安理得地吃起了鲛人做的藕粉糖糕。

  约莫小半个时辰后,拂苏端着醒酒汤再次出去时,发现石阶上的人和猫都不见了,捧盒里的糖糕都被吃完了,空了的酒壶歪歪斜斜放倒在石阶边。

  拂苏只得自己去收拾残局,等他整理好回房时,一推开门,熟悉的淡淡酒香味扑面而来。

  那个醉酒的国师并没有走,还进了他的屋,埋头趴在桌上。

  听到门被打开的声响,林微绪勉强动了动,摇摇晃晃地从桌前站了起来,但一下子没站稳,险些又倒下去,拂苏不得不上前搀扶她。

  也是这一举动,让林微绪得到了可靠的支撑点,干脆整个人趴在他身上,明显感觉到他寒凉的体温熨帖过来,眼神迷迷荡荡的说:“你身上好凉啊……”

  说话间,不温不凉的眼眸冷不丁一滞,她看到了小鲛人微微起伏的喉结上的痣。

  一时想到了什么。

  林微绪有些失态地伸手过去,摸了一下。

  鲛人的体温天生比常人低凉,林微绪只轻轻一碰就很快被拂苏用力遏制住她伸过来的手,“你在干什么?”

  林微绪看到了小鲛人眼里酝酿的薄怒,总算稍稍有了几分清醒,说“抱歉”,兀自推开了他。

  林微绪在晃荡的视线中找到了床榻,再也支撑不住了,没什么体态地往榻上一趴,蹬掉了鞋子,白生生的赤足挂在床沿边,很快就睡着了过去……

  留下的拂苏被弄得呼吸微微混乱。

  一双泛着水光的蓝眸也变得有些迷离。

  他手腕有被林微绪推开前抓扯过的痕迹,衣衫上还余留着沾在林微绪身上的淡淡茉莉清香,以及她的唇不经意贴过他颈边的软热气息。

  而此时此刻,罪魁祸首撩拨完就躺在他睡的那张床榻上睡了。

  拂苏盯着趴在睡枕上的罪魁祸首,一直等到林微绪的呼吸声逐渐变沉,确定了她是真的睡着了的这件事。

  拂苏抚平紊乱的气息,脸上的羞愤也不再,慢慢恢复回冷淡。

  他低下头,那双漂亮勾人的蓝眸缓慢眨动,伸指碰了碰被林微绪摸过的喉咙上的痣,很认真地摩挲了两下,咬着嘴唇微微一笑。

  桌案的灯盏投映过来暖澄澄的光雾,落在拂苏那张近乎病态苍白的脸上,无形中透出了几分诡艳。

  拂苏俯身下来,替床上的人掖好被,方才转身走了。

第5章 醉酒的小鲛人

次日清晨,林微绪头脑昏涨的从榻上起来,潦草地扫了两眼周围,确定自己这是宿醉在桃花小苑了。

  林微绪懒洋洋地拉扯了一下要掉不掉的外衫,下床,正要往外走,余光忽然瞥见了搁在窗台案几边上的一把墨色古琴,琴有被碰过的痕迹。

  小鲛人还会玩琴吗?

  林微绪挑了挑眉,走过去,低头看着摆在面前古典雅致的琴,伸指萧散地拨弄了两下琴弦。

  深沉悠长的弦乐蔓延开来,搭配着她白皙的手指拨动,颇为撩人心弦的一幕。

  林微绪敏锐地察觉到了外头的动静,她把微敞的窗完全推开,美眸一抬,正好看到站在窗外的拂苏。

  小鲛人有片刻的凝滞,反应过来自己被发现以后,又眨了眨眸,微微仰头看她。

  干干净净的,一脸少年气。

  林微绪站在窗台边,指了下被碰过的琴,打量着他轻轻笑:“你会弹琴?”

  拂苏上下唇轻开:“会……”

  “那很好。”林微绪盯着他沉吟了少顷,又说,“今日正好缺一个会弹琴的陪我赴宴。”

  拂苏没有问她要去赴什么宴,只是觉得方才清晨的日晕跃进窗角,扑落在林微绪拨弄琴弦的白皙手指上,很好看。

  林微绪很快从屋里出来,想到自己昨夜喝多了跑到这儿来吓唬小鲛人,心里一时有些愧疚,刚想要开口说点什么,这时一道身影从外头闯了进来。

  “阿姐!你们一大早在干些什么!”林如练俨然一副捉奸的口吻,怒气冲冲地朝拂苏的方向杀过来。

  拂苏眼神恢复冷漠,长腿一抬,看起来没用什么力,却是直接把林如练踹到了院墙边上。

  林如练痛嚎着从墙边爬了起来,惨兮兮地大喊:“阿姐,你就这么由着这只小狐狸精欺负你弟弟吗?”

  “让你好好禁闭思过,你一大早跑过来找人麻烦还有理了?”

  “我……我若是不来还看不到这一幕!阿姐我都看到了,你刚刚从他屋里出来的!阿姐你怎么能这样!你把淡墨哥当成什么了?”

  林如练越说越来劲,自认为站在道德制高点,遂义愤填膺地一顿审判。

  林微绪懒得再搭理这厮,只叫许白过来把人拎回去关好,她则回自己的府院洗漱更衣,之后又处理了些事宜,等到了邀约的时辰,方才坐上了香车,让许白去桃花小苑叫人。

  隔了好一会,听到有脚步声从府里出来,林微绪随手撩开车帘往外瞥了一眼。

  朝她走来的小鲛人披着身浅蓝色的软质衣衫,银发轻垂,泛出淡淡的光泽渡在嵌在衣襟摆边的白鹤绣纹上,像是会动的水流。

  而他手里抱着一把以绸布包裹好的古琴,少年的手腕骨明显突出,骨节分明的手指很长,握在琴身上,显得指尖异常冰凉的白。

  林微绪看着他坐了上来。

  林微绪忽然按耐不住吓唬他,“拂苏,你是不是不知道我把你当成男宠养着?”

  拂苏抱着琴,听到这话缓慢地眨了一下眼睛,并不上套,清冷的脸上仍然平静一片。

  他正在认真地将指甲套一个一个缠上手指,拨冗答了她一句,“……你弟弟说你有人的。”

  大概是拂苏的手指过于好看,林微绪看着他戴指甲这一幕都觉得甚是赏心悦目的。

  一直到他抬起头,林微绪才稍稍回神过来。

  “你再大一点我还真说不定会移情别恋。”林微绪低声说着,戏耍完人,也不管拂苏是什么反应,笑吟吟望向车窗外。

  “……”那一刻,拂苏看向林微绪的表情变得有些微妙,他动了动唇,几次想说话,最终又把头撇开了,遮住的眸底轻涌着不明情绪。

  按照和二殿下温承的邀约,到了揽月湖后,林微绪只带了拂苏上船。

  温承来得比林微绪早,等林微绪一到,便从画舫里起身,慢慢向林微绪行了礼,“参见国师。”

  “殿下不必多礼。”林微绪目光越过温承,看向他身后准备好的舟宴,倒也没跟这位二殿下客气,兀自选了座位坐下来。

  “这位是……”温承注意到跟在林微绪身侧过于好看的少年,作迟疑状问了出口。

  “府里新来的琴师,拂苏。听闻二殿下琴艺高超,我特意带拂苏过来向殿下请教,殿下不会介意吧?”

  温承面色微微变了变,碍于林微绪的国师身份,尽可能让自己尽量保持颇有礼仪的微笑:“自然不会。”

  于是,原本说好了的是温承带林微绪泛舟游湖,变成了林微绪一个人倚坐在宴席上吃喝,一个人聆听画舫屏风底下的悠扬琴声。

  林微绪的目光大多时候是停在拂苏身上的,鲛人微微垂着冷冽的下颌线,低眉敛目,优雅抚琴。

  而他身后有船帆随风摇曳,碧蓝水面投映着水莲花叶,一幕幕春色。

  不知不觉间,一曲尽了。

  温承终于得以回到宴席座位上,笑道:“国师身边的人果然了得,这位拂苏小公子看着年纪轻轻,琴艺却并不比本王差。”

  林微绪说:“一个小小琴师罢了,哪里能跟殿下比,是殿下妄自菲薄了。”

  温承淡笑,命人端上美酒,又亲自给林微绪酌满一杯。

  “本王敬国师一杯。”温承执起杯盏,看向林微绪。

  林微绪挑了挑眉,气定神闲地端起酒杯,拿在手心把转了一圈,懒懒地笑道:“这酒不错啊。”

  “之前国宴上,本王听国师提过这苏酒甚好,正巧前些日王府里的人去了一趟寒雪岭,这不,本王便让人带了些回来。”温承说着,又想到了什么,笑了一声,“听闻太子之前也派人去了寒雪岭,可惜没买到。可见还是本王与国师有缘。”

  林微绪看着温承,自然听出了这位二殿下想要拉拢自己的言外之意,轻笑道:“殿下有心了。”

  温承向她敬酒,林微绪也不好推却,亦举起了杯。

  只是还未来得及饮下,一只冷白修长的手伸过来,将她手里的杯盏夺了过去,一言不发就喝了。

  林微绪愣了一下,抬头一看,拂苏不知何时站在了她身后,喝完了满满一杯的酒,用力抿着饱满微红的唇,低头俯视她,俨然一副冷峻的少年姿态。

  “……想喝酒啊?”林微绪眨了眨眼低声问。

  “酒里有毒。”拂苏也不管二殿下就在对面坐着,对着林微绪冷冰冰说完,下一刻,整个人倒了下来。

  林微绪还以为他中毒了,转念想起他是鲛人,心里稍松了口气,及时起身搀扶住他,对温承无奈道,“这孩子想必是馋酒了,殿下见谅。”

  温承嘴角微微抽了抽:“……国师,他方才明明是说酒里……”

  “殿下可曾下毒?”

  “自然未曾。”温承皱着眉道。

  林微绪一手搀着小鲛人,温凉的音色仿佛覆上了一层冷意,开口道:“但是酒里的确下了迷药,我相信殿下不会使这么卑劣的手段,此事还请殿下回去好好调查清楚。”

  说罢,林微绪也没再听温承解释,搀着小鲛人用轻功将其带上了岸。

  许白提前在揽月湖岸边停好了香车,林微绪靠岸后,直接带着拂苏上了车,让许白驱车回府。

  好不容易把鲛人搀上了车,结果这小鲛人直接醉倒在她身上,力气又很大,两只手抱着她脖子,很孩子气地把她完全霸占住了,怎么也不肯从她身上起来。

  拂苏的银发有些缭乱地拂拭过她的颊边,柔软冰凉的触感。

  小鲛人看起来并没有半点被迷倒的样子,倒像是……喝醉了,所以这小鲛人是一杯就倒吗?

  林微绪叹气,按了按他后颈说,“拂苏,你先起来。”

  拂苏好像听到了林微绪在叫他,很费劲地从她颈边抬起头,用力地睁了睁眼睛,浅蓝色的眸子慢慢地眨动,睫毛很长,颧骨投落下来一小块阴翳,显得整体五官更加棱角分明。

  拂苏眯着眼睛看着近在咫尺的林微绪好一会,微微歪了歪头,又把脑袋凑近过去,嗅了嗅林微绪唇间的气息,然后不知怎地,泛着金蓝色的鲛人耳逐渐长了出来。

  从浅蓝,慢慢褪变成海一样的深蓝色。

第6章 跟林微绪撒娇

林微绪面无表情把他凑过来的脸拍开,“赶紧起来。”

  拂苏被她拍了一下,皱了皱眉,漂亮的鲛人耳又缩了回去。

  只是仍然不肯从林微绪身上起开,还很执拗地抱紧了她脖子,埋着头咬了咬她的肩,带着少年气音,嘴里含混不清嘟囔着“不要”之类的话,很像是在跟林微绪……撒娇。

  半点也没有平时的清冷少年模样。

  也是在这时,香车骤然一停。

  林微绪没来得及问外边的许白是怎么回事,一抬眼皮,车帘被人从外面掀起,她看到了顾淡墨不知何时出现在车帘外。

  林微绪:“……”

  这真是糟了个糕。

  顾淡墨站在香车外,双目深沉平静,视线缓慢地从她身上移落下去……看到了正趴在林微绪颈边咬着她肩的少年,少年的脸被银发遮住了大半,并看不清楚容貌。

  林微绪也循着他的视线缓缓下移,再次:“……”

  “咳,虽然这一幕看起来很像那么一回事,但真不是你看到的那样。”林微绪试图解释解释。

  顾淡墨敛了眸,静静道:“你先下来。”

  “好的……”林微绪只得低下头推了推醉得不省人事还要紧紧黏着她不放的小鲛人,低声哄:“拂苏,乖,你先松手。”

  拂苏并不听她的,甚至还有要再用力抱紧她的意图。

  不过林微绪这回并没有允许,林微绪不得不采取简单粗暴的法子,知道拂苏力气大,便趁其不备使了内力,直接把拂苏从身上薅了下来。

  然后把拂苏扔在香车坐榻上,不管不顾就下了车。

  顾淡墨看着她下来,目光淡淡地扫了一眼她被扯得微微凌乱的领口。

  林微绪被他一打量,又咳了一声,赶紧整理好衣领,方才重新抬起头,正了正色。

  “如练说你那天领了个鲛人回府,是他吗?”顾淡墨目光从林微绪身边跨过,很明显的意有所指。

  林微绪听出来顾淡墨口中的那天只怕是指他约她见面的那天,只得再次解释:“我给翰林院里的人留了话的,那天是我正好有事要进宫,不是故意不去见你。”

  “我问国师的不是这个问题。”顾淡墨态度看似不急不缓,目光却咄咄逼人得很。

  “啊,你说拂苏啊,我见他可怜,就把他带回府了。”

  “见他可怜。”顾淡墨点头,重复她的话,“这话听着有点耳熟。”

  林微绪并不是不知道顾淡墨心里在想什么,她皱了皱眉,正打算开口说话,身后的车帘被人掀开了。

  转身过去一看,是拂苏踉踉跄跄地踩着香车高高的台阶下来,身体摇晃地走没两步就踩了空摔下来。

  林微绪及时伸手搀住他,拂苏仰起头,眼睛通红地看着她,还掺杂着点复杂不明的幽恨情绪。

  面前的小鲛人眼梢泛着迷离,嘴唇也很红,一副犹如被人欺凌过的模样。

  这让林微绪一时很难移开视线,“……你脸红什么?”

  她也没怎么着他啊,这家伙突然摆突出一副好像是被她狼心狗肺抛弃了的模样,实在很容易会让人误会!

第7章 抱我分明抱得很用力

“不舒服。”拂苏模糊不清地哼唧,他手指上的指甲套还没取出来,抓着林微绪的手,微微尖锐的指尖用着力,很像是小动物的爪子,要抵刺进林微绪的肌肤里。

  “因为你喝醉了。”林微绪相当无奈地把人拽好,想起顾淡墨还在身后,一转头过去,果不其然看到顾淡墨正一瞬不瞬地盯着她身边的拂苏看。

  过了少时,顾淡墨终于从拂苏身上收回视线,面色冷淡看向林微绪,向来温润的目光也逐渐嵌上了一抹锋锐,像是要看穿林微绪。

  紧接着,是自两年前的那一次到至今,顾淡墨再次僭越了林微绪的底线,直视着林微绪道:“他看起来的确是比我更像我哥。”

  林微绪一下子冷脸。

  静默了须臾,林微绪卸下面部表情的伪装,额角青筋隐隐突显,相当暴躁地把靠在她身边的小鲛人扔进了香车里。

  力道之大,让身后的香车都跟着晃了晃。

  顾淡墨看着她逐渐变得暴戾的神情,弯了一下眼:“我听闻国师接受了二殿下的游湖邀约,不放心国师才过来看看的,看来是我多虑了。”

  顿了顿,又说,“我还有事,就不打搅国师了。”

  林微绪冷着脸看顾淡墨坐上马车离开,片刻后,她掀开身后的车帘进去,看到小鲛人跪趴在她方才坐的位置,软袍凌乱地散着,醉醺醺的半阖着目。

  林微绪一动没动,直勾勾地盯着他。

  拂苏的半张脸露出来,看起来很瘦削。

  高挺的鼻子下,嘴唇鲜红,水淋淋的光泽感,唇形弧度很漂亮。

  他看起来的确是比我更像我哥。

  脑海里不禁晃过了顾淡墨这句话……

  林微绪阴晴不定地眯了眯眼眸,一言不发拽起拂苏往外扔了出去。

  接着,也不管被扔出去的小鲛人摔得怎样,径自坐上香车,下令回国师府了。

  ·

  两日后,林微绪让许白准备好祭品,去了一趟乾和地宫。

  算了算时日,也该去陵墓看看人了。

  林微绪向来习惯身穿黑绸衣衫,今日特意换了身白衫,为了祭奠她那位逝世的师父。

  林微绪没什么想跟师父说的,来看他,大多时候也只是在他的陵墓里待一会,等时辰到了,便起身往外走了。

  白色的条形飘帆帘随风祟动,拂拭过林微绪的脸颊,逶迤垂在冰冷的大殿上。

  林微绪拨开一层层帆帘,末了脚步一顿,在那被风鼓动得掀起巨大起伏的帘后,她看到了若隐若现的一抹熟悉的背影。

  朦朦胧胧的,如幻如梦。

  有二字卡在嗓子眼,就要脱口而出,却在下一刻被一道刺耳的声音打破——

  “宫大小姐!那个南昭亡国奴躲在这里!”

  紧接着,“啪”地一巴掌落下,一道更骄横跋扈的女子声音响起,“还跑不跑了?你个亡国奴,本小姐收留你是看得起你,若不好好当本小姐的奴隶,再敢妄想逃走,本小姐定要抽了你的筋骨!”

  林微绪掀开最后一层帆帘,打量了一眼殿外。

  那个前两日被她抛弃了的小鲛人,被打趴在地上,他身上仍穿着那身浅蓝色软袍,只是被弄得有些脏,小鲛人的手脚皆被上了镣铐,银发下的那张脸很白很冷。

  林微绪走出去,走到小鲛人跟前,低头问他:“打你哪了?”

  拂苏听到声音,低垂的眼睫微微动了动,抬起头,眉目清冷,抿着唇看面前的林微绪,并不讲话。

  林微绪却看清楚了他右脸被打过的痕迹,眯了下眼睛,转头看向了一旁的人。

  “你……是谁?没看到本小姐在教训下人吗?”宫雪月向来是仗着家族在京城里蛮横惯了的,也没什么人敢招惹她,可眼下被面前这个貌美冷艳的女子看了一眼,宫雪月便隐约感觉到了一种无形的压迫感袭来,让她有些喘不过气来,却还要硬着头皮傲视她。

  “不好意思。”林微绪微微偏头,侧颜线条冷魅凌厉,扯出了袖口里的一截手鞭,说,“我的人还由不得你一个小蹄子来欺负。”

  话音一落,一鞭子抽在了宫雪月的右脸上。

  她讲话轻描淡写,力道之狠绝,却瞬间让宫雪月的右脸渗出了一道血淋淋的鞭痕。

  宫雪月痛得捂住脸尖叫起来,她失态的怒喊着下人,几个下人却在看到林微绪那把手鞭末端上的彼岸花图腾后煞白了脸,簌簌发抖跪了一地,颤声行礼,“参见国师……”

  那彼岸花图腾……是当今大秦国师所持的彼岸鞭。

  宫雪月听到这话,捂着血脸,惨然跌坐在地,终于意识过来自己招惹了不能招惹的人,连不迭跪下去求饶。

  父亲曾与她讲过,这京城当中,最不能招惹的便是那位国师大人……宫雪月记在心上了,却怎么也没想到传说中的那位国师,会生得如此貌美年轻……

  林微绪本就心情不好,被这一吵嚷,眼里更是染上了几分冷戾,直接唤了在外头守着的许白滚进来。

  “把这位宫家大小姐送回宫家,让她父亲自己来给我个交代。”

  许白遂意领命,将宫雪月等人带走。

  等人走了,林微绪用彼岸鞭划开了拂苏身上的镣铐,随即收起手鞭,打量着他。

  小鲛人连句谢谢也不说,支撑着一旁石柱起来以后,冷着脸就要走。

  “好心放你走,你就这么作践自己?”

  拂苏顿了顿脚步,没有立刻动。

  林微绪声色慵懒,听不出来明显情绪:“别装傻,以你的实力,会被区区一个宫家大小姐抓住?”

  闻言,拂苏终于转过头去,一双眼清澈纯洁,微微仰头看着林微绪,好一会才终于张口讲话:“我不能喝酒。”

  林微绪上上下下地打量小鲛人,挑眉:“难不成是一喝醉就没力气打架了?”

  拂苏说“嗯”。

  “我看你那天抱我分明抱得很用力。”林微绪存心要戏弄他,果不其然她话音一落,小鲛人的耳朵尖微微泛了不太正常的红。

  怪可爱的。

  林微绪唇角轻勾,来了兴致,说:“走吧。”

  拂苏跟上了她,小声问:“去哪?”

  “带你去找人打架。”

  “……”

本文内容由互联网用户自发贡献,该文观点仅代表作者本人。本站仅提供信息存储空间服务,不拥有所有权,不承担相关法律责任。如发现本站有涉嫌抄袭侵权/违法违规的内容, 请发送邮件至 1553299181@qq.com 举报,一经查实,本站将立刻删除。
如若转载,请注明出处:https://www.nhjkw.cn/61537.html